“1995年春天,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走动,老赵,你放心一点金,我晚年有三靠呢!”楼道里,82岁高龄的丁盛冲着老班长咧嘴一笑,声音不大却透着底气。对方愣了愣,随即哈哈一笑:“老丁,你这三靠是什么?”丁盛晃晃手里的拐杖,只说了一句:“妻儿、组织、战友。”随后抬脚下台阶,步子虽然慢,却稳得很。人们喜欢从这一幕读出倔强,也能看到一个共和国上将退役后的真实境况。
时间往前拨十三年。1982年初夏,总政送来一纸“命令性通知”,丁盛必须脱下戎装。文件写得很客气,措辞却没有商量余地。那时的南京军区司令部静得吓人,参谋们脚步都放轻,怕惊着老司令。丁盛看完文件,没言语,只把钢笔重重扣在桌子上,笔尖崩裂,墨水溅到袖口。那是他从1930年进红军后头一回被动转身离开部队。外界猜测他会闹情绪,可当天深夜,他把警卫员叫进书房:“车子备着,明天去干休所报到。”干脆利落,没有一句抱怨。
正式退休后的前两年,他把所有精力都压在读书和写作上。新中国成立早期颁发的“工作笔记制度”他沿用了一辈子,哪怕离开战位,仍天天记录:天气、血压、读书心得、对部队人事调整的看法。“记录能让脑子不生锈。”这句话,他对每个来访的年轻军官都说。不得不说,这股自律劲儿,和他当年在苏区跟王稼祥用树枝在地上写字时一模一样。
93年8月,总政、总后联合通知给丁盛的补助每月再加50元,还明确享受师职医疗。数字不大,却等于官方公开承认了他的历史功绩。文件下发那天,他没第一时间拆信,而是先让老伴把菜端上桌。吃完饭才打开,一口气读了三遍一点金,然后把信封叠好放进抽屉:“组织没忘我,我心里亮堂。”这句自言自语,被孙子偷偷记进日记。
真正让丁盛安心的,是战友们的牵挂。从广州到哈尔滨,从成都到武昌,走哪儿都有老兵来看他。有人拎几斤花生,有人塞两条鱼干,条件差的只写封信。“这种念想,比什么都值钱。”他常说。可也正因为战友太多,回信回不过来,他自创一套“批注法”——在来信页脚划一杠,写“已阅,甚念,丁盛”五个字,折回信封,由警卫统一寄出。简洁,却暖心。
外人更关心他的日常开销。丁盛自己算过一笔账:每月军队补助、离休费加在一起不到两千元;老伴退休金约八百;广州、南京两地干休所轮流接待,不用他操心房租;子女都已工作。“吃喝不愁,医药有保障,加上战友偶尔塞的礼金,够了。”他摆摊似的摊开账本,算得清清楚楚。相比战火岁月里的缺衣少粮,这点收入已是奢侈。
闲暇时他喜欢出门“巡河”。原因很简单,家在珠江边,走几步就是水面,风一吹,思绪自然飘回当年渡江作战。1994年国庆,他坐在江堤石阶上,随口跟警卫说:“当年我们从锦州打到天津,累得像破机器一样,可只要一睡醒,照样冲锋。”警卫没吭声,只把这句话记进了口袋本。后来丁盛住院,警卫把小本递给主任医生,医生长叹:“老人家气场真足,难怪恢复快。”
身体状况转差始于1998年秋。医院检测,他肾脏、心脏同时告急。钟南山院士带队会诊时,老人表情镇定:“我打仗时见过更危险的场面,现在就是另一种战斗。”他说完闭目养神,像在战前蓄力。住院期间,部队同僚隔三差五来换班照顾,子女更是成宿守在病房。一天深夜,护士听见他对老伴轻声讲:“一靠你们,一靠组织,一靠战友,我不怕。”第二天清晨,他又精神十足地要医生准许他下床活动。
遗憾的是,病魔终究不讲情面。1999年9月25日清晨,监护仪搭出的呼吸曲线突然归零。军医紧急抢救无果,8时45分,丁盛走完人生路。安静离世,没有叹息,没有遗言,只剩病历夹里一张折成四方的小纸条——正反两面写满人名,全是来信捎钱的战友,后面统一批注:“收到,心领。”
丧事从简,遵照他生前嘱托。灵堂里没摆荣誉证书,只有一张黑白遗像。前来吊唁的老兵排成长龙,有人颤着手摸了一下灵柜,哽咽着说:“老司令,您说的三靠,我们记住了。”工作人员随后把这句话记录进广州市档案馆,成为丁盛晚年生活最质朴的注脚——没有盛大排场,没有巨额财产,唯有亲情、组织、战友情,稳稳托住了共和国老兵最后的岁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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